过境候鸟啄庄稼吃鱼蟹 “人鸟矛盾”如何解？

xinwen.mobi · 发表于前天 19:06

候鸟吃了庄稼鱼蟹，“人鸟大战”怎么破？
崇明某水产养殖场架着6万多平方米的白网，网上挂着40多只鸟的尸体，养蟹农户叼着烟叹气说：“一群白鹭过来，我五分之一的蟹苗就没了。”

每年秋季，崇明东滩湿地都会迎来百万只候鸟歇脚，这本是件美事，可对东滩边上264家种植养殖户来说，简直是场“噩梦”。

这百万张“鸟嘴”不只吃掉鱼蟹，也啄断了农户的生计线。蟹塘主人老王亲眼见过：一群白鹭俯冲下来，一天就能吃掉20%的蟹苗，一年基本白干。

01 矛盾爆发
鸟多的地方，生态好，这本应是人与自然和谐的标志。但现实却把生态美变成了农民心里的痛。

崇明岛东滩位于“东亚-澳大利西亚”候鸟迁徙路线上，是个重要“服务区”。这地方去年刚被列入《世界遗产名录》，鸟多到每年能有百万只次在此歇脚。

农民说得好：“生态肯定要保护，但损失不能全让农民扛。”这话实在。养螃蟹的算过一笔账：一群白鹭过来，五分之一的利润就没了。

种地的损失更具体：有个农业集团在崇明的农田，受害面积累计达到2.9万亩，有些地块甚至绝收。迁徙来的野鸭群能把几十上百亩青麦苗一扫而光。

02 无奈之举
面对这种“鸟害”，农民没学过《野生动物保护法》，他们想到的办法很简单：拉网。

走访东滩周边的水产养殖合作社，到处可见白茫茫的网线。一张网能覆盖6万多平方米，上面缠着各种鸟的尸体。

有个数字挺扎心：崇明东滩周边有178家水产养殖户和86家粮食种植户，加起来管理着超过10万亩的农田和养殖水塘。

农户每年要花几十上百万元架设这些防鸟网线，但防护效果只有53%左右。花钱不讨好，还惹上了违法风险。

03 无心之罪
那些用来防鸟的网线，不少都要了鸟的命。问题出在哪儿？农民买的所谓“防鸟网”，大部分其实是捕鸟网。

真正的防鸟网颜色鲜艳醒目，鸟能看见，撞上了只会被弹开。而捕鸟网是无色透明的，鸟看不清，一撞上去就被缠住，只能等死。

崇明全区都是禁猎区，私自架网可能违法。但有检察官走访时发现：“多数情况下不是故意捕鸟，但客观上确实伤了鸟。”

这话说得透亮，谁都不是坏人，但事情办坏了。

04 法律破局
这种局面靠农民自己解不开。2024年7月，事情闹大了，最高人民检察院亲自过问，上海市检察院把案子交给了崇明区检察院。

检察院办案很专业，自己搞不明白，就请外援。他们找来“益心为公”志愿者帮忙，还邀请了来自复旦大学、华东师范大学的专家。

一群人坐下来开了场专题研讨会，讨论的主题很明确：“防鸟网怎么用才不伤鸟？农民损失谁来补？”

听了几方意见后，检察院在2025年4月向四个单位发出检察建议，要求整治防鸟网、培训农民、出台使用指南。

05 技术方案
要解决问题，光靠发文件不够，还得有真办法。最直接的方案是：定标准。

我国当时还没有防鸟网的生产标准。农民只能“凭经验”架设。有些地方推广驱鸟彩带、智能驱鸟器等更友好的方案。

技术层面，上海检察机关委托专家团队起草了《上海市崇明区农林渔业防鸟网线使用指南》。这份指南详细规定了防鸟网的颜色、材质、网孔大小等细节。

“架设规范的防鸟线能大大减少水禽捕食，比全覆盖的防鸟网成本还低。”上海野鸟会的志愿者说。如果农民加强日常巡护，及时救助被缠住的鸟，伤害可以降到最低。

06 经济补偿
防鸟问题解决了，农民的损失问题还在。有人提出：“农民的苦，不能白受。”

2023年6月1日，《生态保护补偿条例》正式施行。里面明确提到，保护生态造成的损失，可以补。

全国各地都在试。贵州草海保护区就搞了一套补偿机制，农民因为鸟吃了庄稼，能领到补偿款。当地农民说：“领到补偿款后，大家主动留一部分庄稼给鹤吃。”

北京延庆区搞得更彻底，推出了野生动物致害政府补偿商业保险。农作物损失按市场均价的60%-80%补偿，理赔时间从以前的一年缩短到最快15天。

07 转型探索
给钱是办法，但不是唯一办法。更聪明的做法是：让农民从保护中赚钱。

贵州草海那边的农民发现，鹤多了，游客也多了，村里开起了农家乐，收入反而增加了。有农民说得实在：“以前怕鸟来，现在盼鸟来。”

崇明东滩也有类似尝试，湿地公园里搞了个“候鸟食堂”试验区，同时开发“农业+生态旅游”新业态。一边是给鸟留的觅食区，另一边是观鸟路线和研学基地。

08 治理成效
折腾了一年多，效果开始显现。2025年6月，检察院组织志愿者回访，发现情况好多了。

崇明全区26.7万亩稻田、37.6万亩菜地和3万亩河蟹养殖基地都已规范使用防鸟网线。防鸟网伤鸟问题基本得到整改。

这不仅是中国的成绩。2025年7月，上海检察机关的案例“迁徙无国界，守护无边界”在法国巴黎入围了“全球世界遗产教育创新案例奖”的十大案例。

两个月后，在江苏盐城举办的全球滨海论坛上，中外专家专门研讨了这个案例，作为“全球协同守护亚洲候鸟迁飞通道”的样板。

养殖户老王站在自家蟹塘边，看着远处飞过的白鹭，手里捏着一份《上海市种养业防鸟网(线)使用指南(试行)》。

“以前是既怕鸟来，又怕鸟不来。”他自言自语道，“现在鸟来了，心里有数。”

湿地边观鸟的游客举着相机拍摄，塘里的螃蟹茁壮成长，天空的候鸟安全飞过，几个曾经对立的世界，终于在一条标准、一份补偿、一个新思路下，找到了共生的方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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